板栗君爱吃板栗

人生不息,咕咕不止。

五十八、了结

近日,皇帝忽然发现,自己竟不被允准进碎玉轩了。

“皇上,实在不是奴婢要拦着您,是娘娘亲口吩咐,让奴婢们守好这门口,谁都不许进来。”

“也包括朕?”

碰上这样的差事,流朱都快哭了。天底下谁还能像她家娘娘一样任性,因为坐月子觉得自个儿馊了,便不让皇帝进屋。皇帝听说是这个原因,不觉哈哈大笑,拨开流朱便往里走。

“你家娘娘若是怪罪下来,有朕担着。”

我早听见了外头的说话声,心里不禁懊恼。他是皇帝,谁能拦得住他。可这月子期间不能沐浴,不能吹风,我当真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怪味。瞧他依旧笑个不停的样子,我恼道:“四郎存心来看嬛嬛笑话的。”

“谁敢笑朕的熹贵妃,看朕不发落她。”他轻笑着拥我入怀,“哪里馊了,朕可觉得香的很。”他深深嗅一口,“是奶香味。”

听到里头的动静,流朱知道皇帝和她家娘娘又恩爱上了。她正要尽职尽责地当好一尊拦路门神,便远远地瞧见了一位稀客,忙大声道:“齐妃娘娘安好。”

“不知熹贵妃可有空见客?”

这……她也不知道是否有空啊。流朱正为难着,忽听得里头喊:“流朱,快请齐妃娘娘进屋。”

齐妃进了屋,没想到皇帝也在,她高兴了一瞬,又想到皇帝一定是来看熹贵妃的,自己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,便又压下激动的心情:“熹贵妃喜得龙凤呈祥,本宫还未向贵妃说一声‘恭喜’。”

我客气道:“都是自家姐妹,齐妃姐姐这话多生份。”

“这时候才来,倒不是我托大。是弘时那小子,非要闹着给他的弟弟妹妹亲自备一份贺礼。”齐妃嘴上是怪罪,不过这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是在炫耀自个儿的儿子友爱兄弟姐妹。我接过礼物一看,多是适合小孩子玩耍的物件,新奇也有趣,遂笑道:“若论有心,这些孩子里再没比得上三阿哥的了。”

皇帝背着手站在窗前一言不发,实则在心里给三阿哥竖了个大拇指。他从前对这孩子疏于管教,等他后来有心,已是掰不过性子了。好在虽有他额娘的傻气,却也没失了那份善良心性。以后封了亲王,想来也能助新君一臂之力……

齐妃不知道皇帝的思绪已是飘到了十万八千里,她珍而重之地命人拿出了那副画像,小声道:“贵妃妹妹,我这儿还有一份礼物,是皇后亲自托了我,务必要送到你手中。不瞒妹妹,我怕其中有诈,已提前打开这画卷看过了,上头除了一位站在梅树旁的女子,再没有旁的东西。只是奇怪的是,这画上的女子与妹妹你却有几分相似。”

想是纯元皇后的画像吧,皇后还是贼心不死呢。我微笑着命人收下这画卷,道:“有劳齐妃姐姐。”

齐妃完成了任务,就要告退,忽然听皇帝开了口:“朕也许久未去长春宫了。齐妃,朕午后去你那儿坐坐。”

看来她今日当真是来对了!齐妃喜滋滋地谢了恩,努力克制着自己没有一蹦三尺高,走出最淑女的步伐慢慢离开了。我和皇帝一齐打开那画卷,画上的女子果然与我有几分相像。

我迟疑开口:“这莫不是纯元皇后?”

“是朕亲手所画。”他收了画像,命苏培盛拿去养心殿,“皇后故技重施了。”

午后,皇帝如约去了长春宫,齐妃早备下了皇帝最爱喝的菊花茶,嘴上却没再说什么“三阿哥又长高了”的话。皇帝不禁感慨,这么多年,齐妃总算有些长进了。

“弘时也大了,论理也该封亲王了。等亲王府邸建成,弘时便搬出去住吧。至于景仁宫那儿,你无事也少去,省得扰了皇后养病。”

皇帝没说几句话就走了,齐妃却乐得几乎要上天。她的儿子都要封亲王了,是不是也该娶福晋了?她是不是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?

可怜皇后在景仁宫等了又等,不仅没等到熹贵妃御前失仪的消息,反等来了三阿哥封亲王的圣旨。她恨恨一拍桌子: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!”

一月后,在七阿哥弘曕和五公主晗月的满月宴上,我正式行了册封礼,与端贵妃并尊为贵妃,亦被赋予协理六宫之权。皇后瞧着宴上花团锦簇,欢声笑语,端妃、敬嫔都有了自己的孩子,独她一人膝下寂寞,不得夫君之爱。她是皇后,却也只是皇后。

不过只是皇后又如何,现在失去的,未必拿不回来。

皇帝正对着乳母手中的一双儿女逗趣,忽然听到上首一阵喧哗。剪秋惊慌的声音响起:“娘娘中毒了!”

回首看去,皇后脸上似是极痛楚的样子,唇角有暗红色血沫流出,一滴滴渗进那明黄的宫装中。皇帝铁青了脸色,着人先把皇后移到后殿让太医救治,一应嫔妃宫人都被要求留在殿中不许乱动。温实初转身出来,面色忧惧:“回禀皇上,皇后娘娘服食了鹤顶红。好在食入不多,太医们已在尽力救治了。”

“鹤顶红!”皇帝神色一变,厉声问道:“宫宴之上何来鹤顶红?”

话音刚落,已有内监取过银针探试皇后方才所食的种种食物,而在那酒杯中,银针顷刻之间变得乌黑。而其他人所用的食物器皿,皆无变色。

祺贵人在一旁哭诉道:“必定是有人蓄意谋害皇后娘娘!臣妾请皇上彻查此事,还娘娘一个公道!”

不多时,慎刑司来人回禀,道是今日的满月宴皆是由惠妃一手准备,并无其他人插手。皇帝还未发话,祺贵人已先起身冲到眉庄面前:“好个狼子野心的惠妃,是想害死皇后娘娘夺了这位子,再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吗?”

宫人们好不容易拉开了撒泼的祺贵人,眉庄瞥她一眼,冷冷道:“皇上还没急,祺贵人倒先审问上了。”她理一理衣襟,笔直跪下:“臣妾承蒙皇上厚爱,得协理六宫之权,不想引来今日之祸。皇后娘娘中毒,臣妾不敢推责,必有臣妾识人不清御人不当的缘故。臣妾但求皇上下旨,封弘晨一个亲王,即刻着人护送他去封地,非诏永不回京。”

“什么‘非诏永不回京’,你怎么不说让你的儿子过继出去绝了继位的可能!”见祺贵人嚷得越发离谱,皇帝便让人堵了她的嘴:“你既如此为皇后打抱不平,还是在里头好生伺候皇后吧。”

原本欢声笑语的满月宴就这样蒙上了一层阴影,眉庄亦被暂时禁足在承乾宫不得外出,协理六宫之权由我和敬妃接手。于此同时,宫中渐有流言传出。

“若是皇后一命呜呼,惠妃还能活得了?到时这后宫可皆在熹贵妃之手了!”

“不是还有端贵妃和敬妃吗?”

“她二人只有一个公主,且都没有熹贵妃受宠啊!”

流言愈演愈烈,终是波及到了前朝。不断有臣子上奏请皇帝彻查此事,皇帝并未立时应下,只是让手下的人去查,果然那些喊的最欢的都与乌拉那拉氏有着或近或远的关系。

皇帝似笑非笑:“皇后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。”


皇后服下的鹤顶红量少,且这毒药并非无解药可解。虽时不时要咳上一阵,她的身子还是渐渐好起来了。

这日午后阳光正好,皇后便让人开了窗晒晒太阳。

“听闻甄嬛也被禁足了。”

在得到剪秋肯定的回答后,皇后心情极好:“本宫花了那么大力气,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身子,若还不能把甄嬛拉下水,本宫实在无颜面活在这世上了。”

“是吗?”门口传来的声音让皇后一惊,那明黄色的身影不知在外站了多久。她勉力笑道:“皇上什么时候来的?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?”

“朕才来不久,并未听到什么话。”皇帝在上首坐下,并让人上了一杯茶,“自中毒后,皇后身子一直不好。朕特意让御膳房煮了一壶杏仁茶,润肺止咳是最好的。”

一听“杏仁”二字,皇后眼皮忽的一跳。

“臣妾多谢皇上关怀。只是太医嘱咐了,要臣妾多食清淡的东西,这杏仁茶怕是甜腻了些。”

“无妨,朕命人加了许多去皮的苦杏仁,入口略苦,回味却清甜。”

皇后心知有异,但推辞不过,只得硬着头皮喝下一小口。然而甫一入口她便知道,这杏仁茶里哪有什么苦杏仁,分明加的是桃仁!

寒冬的日子里,皇后额上竟出了一层冷汗。皇帝唇角衔着一抹冰冷的笑:“从前纯元在时,最喜喝杏仁茶,朕有时也会让人煮上一壶养身。却不知这这杏仁茶既是滋补益寿的佳品,也是杀人的利器。”

“这杏仁茶里为何会有桃仁,皇后可否解释一二?”

皇后极力镇定道:“如今臣妾不管六宫事务,想来是底下的人出了差错。”

皇帝嗤笑一声:“敬妃最老实不过,她又没有儿子,何故要在朕面前诬陷你这个皇后?”他从袖中抽出一叠纸扔到皇后面前,“粘杆处的手段你是知道的,便是从死人嘴里他们也能挖出东西来。皇后大可不必再攀诬旁人了。”

皇后瞥一眼地上散落的纸张:“皇上既已认定是臣妾所为,直接下旨废了臣妾也就是了。何故还要来找臣妾对质?”

“若非等你亲口认罪,你以为朕还愿意来见你吗?”

皇后抚一抚自己的脸庞,轻轻一笑:“臣妾已经年老色衰,皇上自然会嫌恶。臣妾只是想,若姐姐还在,皇上是否依旧真心喜爱她逐渐老去的容颜?臣妾真是后悔,应该让皇上见到姐姐如今与臣妾一样衰败的容貌,皇上或许就不会这么恨臣妾了。”

“是么?”皇帝站起身,慢慢走到她面前,“想来皇后不知道,熹贵妃的母亲甄夫人与纯元有七八分相似,她如今已是满头华发,脸上也生了皱纹。可朕看着她关爱子女的样子,只觉得甚是美丽。若是纯元还在,想必也是如此。”

“寥寥数面与朝夕相伴如何能比。”她挽起衣袖,腕上的玉镯如碧水般澄澈通透,“愿如此环,朝夕相见。皇上大约不记得这承诺了吧。”

“是朕失信于你,所以朕也不会废你皇后的位子。”皇帝摆一摆手,苏培盛便端着自尽用的东西进来了。皇后看着上头的匕首毒酒和白绫,不禁冷笑连连:“皇上嘴上说不会废了臣妾,到底还是想让臣妾给甄嬛腾位子啊。”

“朕意已决,皇后不必再激将朕了。你死后,朕会让法师念经超度,希望你早登极乐,和弘辉团聚。”

提起那个孩子,皇后心中有针扎般的疼痛。她的弘辉,那么乖巧聪明的孩子!

雍正四年二月,乌拉那拉·宜修自裁于景仁宫,皇帝追封其为孝敬皇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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