板栗君爱吃板栗

人生不息,咕咕不止。

三十四、榴花

初夏的阳光明亮温暖,日光透过新糊的绡纱照在案几的美人觚上。槿汐服侍了我喝了安胎药,提起昨日福嫔礼到人未到一事。

“奴婢晓得娘娘心中必有疑惑,已差人去打听过了。小允子说,福嫔的胎养得很是安稳,只是也太好了些。”

太好了些?我正疑惑,忽然心中灵光一闪:“你说的太好,莫不是说福嫔补得太过?”

“娘娘猜测的不错。听说上个月福嫔在自己宫里滑了一跤,宫女们扶得快,倒没什么大碍,只是受了些惊吓。不过皇后知道了此事,便让章太医开了压惊的方子。福嫔喝了这药之后,便愈发胃口大开了。”

古代女子生产本就不易,胎儿过大十有八九会造成难产。我又问:“难道福嫔自己都没有发觉吗?她身边的人也不提醒她?”

槿汐便叹气:“娘娘不是不知道福嫔的性子,有了身孕后越发眼高于顶了,如何还听得进旁人的话?听说也有个宫女好心劝过,她却说那宫女是奉了别人的命,是见不得她好,还要害她腹中的孩子,最后被她发落到慎刑司做苦役去了。”

即便皇后打的是去母留子的主意,福嫔也实在太蠢了些,这样轻易就上了皇后的当。即便是神仙下凡,怕也扭转不了她的心意啊。

正想的入神,就见门口探出个脑袋来。淳儿笑嘻嘻道:“我早膳只用了一点点,在姐姐这讨一口吃的好不好?”

槿汐忙去张罗吃的。我问她:“只要你开口,你容姐姐定不会饿着你的。这‘用了一点点’又是什么缘故?”

她拉着我的衣袖撒娇:“容姐姐去寻眉庄姐姐了,也不叫上我,我有点不高兴,就只用了一点点早膳。”

我笑着摸摸她的刘海:“你容姐姐定是有事情,平日你看她何时撇下你了?在姐姐这用了好吃的,便不再生气了,好不好?”

正巧槿汐端了热腾腾的牛乳菱粉香糕来。淳儿没瞧见也就罢了,一见好吃的顿时食指大动,哪里还顾得上生气。她风卷残云吃了一盘下肚,又盯着我的小腹好奇道:“莞姐姐,真的有个小孩在你肚子里面吗?”

“是啊,不过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,连手和脚都没有长出来呢。”

她惊讶不已:“这样小啊。”她小心翼翼地摸一摸,又问,“姐姐,你把他给我做外甥好不好?”说着忙忙地摘下手上的玉镯放到我面前,“这是我的定礼,姐姐便答应我了吧?”

“礼都收下了,自然是赖不了了。”我托着腮笑,“他还没个影儿,你便这样疼他了,若是你自己也有了孩子……”

淳儿笑嘻嘻道:“已经有眉庄姐姐的小弘晨了,现在又有了姐姐的小孩,我都快疼不过来啦。”

不一会儿,她身边的雨儿来寻她回宫,我这才发觉她是孤身一人过来的。想起那风筝误,我不禁责备道:“你也太胡闹,竟就这样一人过来了,若是路上出了事可怎么办?”

“宫里人多,又是青天白日的,能出什么事儿呀。”

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,我苦口婆心道:“你也说这是在宫里,多小心谨慎几分总是好的。要真出了事,你是要让我伤心死吗?”

见我真动了怒,淳儿慌忙捂了我的嘴:“什么死不死的,姐姐也不怕忌讳。我答应姐姐就是了。”

我微微叹气:“再不爱拘束,为了我,为了你容儿姐姐,多少带个人在身边。保护好你自己,也是保护好我们啊。”

我瞧她垂了头,脸色含愧的样子,不禁心中一软:“昨日的风筝我让皇上留了几个好看的,你若是愿意,过几日咱们一块去放风筝好不好?”

她吐一吐舌头:“姐姐若是愿意出去,我自然也是愿意的。”

然而还未等到放风筝的日子,这天却传来一个消息,赵之垣弹劾甄远道不敬功臣,违背圣意,如今甄远道已被贬为从五品督察院御史。

那传话的小太监来得急匆匆,又似泥鳅般滑不溜手,流朱还要再问,他便寻了个由头逃了出去,连小允子都没拦住他。流朱瞧我只是端了茶盏喝茶,着急道:“小主正得宠,又有身孕,皇上如何会这样处置老爷。那太监定是胡说!小主可不要轻信了他!”

我气定神闲道:“这事想必是真的,皇上也必定使人拦下消息了。只是有人想方设法要借他的口让我知道,若是能惊了胎,便更如她的意了。”

“那小主……”

“你放心,我还没这样软弱。何况皇上是圣明之人,他下了这样的旨意,必定有他的深意,咱们还是别妄加揣测了。”

皇帝果然在晚间过来了,他刻意留意了一下我的神色,瞧我面色如常,以为我还不知道那消息,便说:“中午那道鸡汁羹你可用了?可合你的胃口?”

“御膳房的手艺怎么会不好呢?嬛嬛都用了。”

难得见他如此踌躇,我想了想,还是开了口:“四郎可是想说嬛嬛父亲降位一事吗?”

他见我竟已知晓此事,顿时一急:“朕明明吩咐下去,不许将此事传到你这里……”说着捧了我的脸左看右看,“没惊到你吧?”

我摇摇头:“嬛嬛不是心智软弱的人。”

他有些后怕地抱了我在怀中:“传话的人心思实在恶毒,若是你和孩子有什么……”

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,他问我:“嬛嬛,你可怨朕吗?”

“四郎不是不分是非的人。”我抬起头,却碰到了他下巴的胡渣,忍不住摸一摸,“四郎该剃须了,都扎到嬛嬛额头了。”

他捉住我作乱的手:“你就这样相信朕?”

我不假思索:“四郎是嬛嬛夫君,嬛嬛为何不信呢?何况四郎不是来看嬛嬛了吗?”

他的眼中有不忍和愧疚:“因为华妃,你和你的父亲都受委屈了。不过你信朕,这些都是暂时的。而且你父亲做了言官,有些事情做起来也更方便了。”

“父亲既能帮的上忙,嬛嬛便很高兴了。”

然而第二日西南战事又有了新的变化。皇帝出不了养心殿,连苏培盛也不得空,只得遣了小厦子日日前来替他问安。偏黄规全是个眼盲的,他见皇帝不来看我,还以为我因甄远道被贬而受了皇帝冷落,虽顾忌着我有孕,与从前相比到底是不上心了,连送来的石榴花都有大半是颓败的。

“黄规全是越来越有出息了,这样的花也敢往咱们宫里摆。”流朱气呼呼地把那些花全摆在了显眼的地方,“明日小厦子一来,准能看到这些糟心的花,到时咱们便借他的手告上一状。”

果然小厦子将这些花全看在了眼里,他依例问过我的安后,才悄悄问流朱:“娘娘有着身孕,怎么还摆了这样的花给娘娘看,这不是堵娘娘的心吗?”

流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:“娘娘家里的事你也知道,偏皇上又忙着,不得空来看娘娘。内务府的人以为娘娘失了宠,就可劲地欺负咱们。娘娘又是个好性的,说是西南战事要紧,总拦着我不让告诉皇上。”

“所以你就想借我的嘴向皇上告状?”

见小厦子竟不是立时应下,流朱瞬间变得理直气壮:“厦公公日日来替皇上看望娘娘,不就是瞧娘娘好不好?现在娘娘不好,厦公公难道不该如实禀报吗?”

他原是随口一问,谁知见流朱一副母鸡护崽的样子,顿时哭笑不得:“流朱姑娘说的是,请流朱姑娘放心,我会把这事如实报上去的。”

果然第二日请安便听年世兰问了一句,黄规全坏了什么事,竟被打发到慎刑司服役去了。皇后道是榴花的缘故。年世兰自是不以为然,皇后却严肃道:“宫中之事从无小事。今日可以在花花草草上不用心,那他日便可以一饮一食皆疏忽大意,再便是要登鼻子上脸凌辱主子了。试问妹妹,若是黄规全给妹妹送来开败了的花,妹妹可也觉得无事吗?”

年世兰的脸色忽青忽白,皇后又道:“本宫知道黄规全是你的远亲,这件事就更得好好做个样子。不过内务府不可无人主事,本宫已经提调了副总管姜忠敏为总管,想来妹妹也能放心了。”

年世兰面色不快地回去了,临走前恨恨地瞪了我一眼:“莞嫔有了身孕真是风光,可惜父亲却只是个五品言官,这家世呀……”


终究还在皇后宫里,年世兰也不敢太过放肆。只是她借机贬了我父亲的官,我却伺机换掉了她用惯了的人手,从前是周宁海,现在是黄规全,不知道她是否觉得划得来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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