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九、百和
今日得了空，便和陵容眉庄一块儿制香。淳儿一向不爱这些，再者那日风筝事件后，她好似总在害怕些什么，今日便没有过来，而是寻了欣常在一块儿说话了。
我正慢慢抄写着，陵容忽然“诶”了一声：“嬛姐姐先停笔。”说着抽走我笔下的纸，在上面画了一个圈，“姐姐一向博学，‘藿香’怎么成‘霍香’了？这草头是飞到哪儿去了？”
眉庄亦停了笔，笑着打趣道：“心跟着谁走了，草头自然也是跟着谁走了。”
我红着脸抢回那张纸：“陵容也就罢了，姐姐一向稳重，怎也变得这般油嘴滑舌。”
“哎呀呀，姐姐心虚了呢。看来姐姐和皇上和好了，便不需要咱们姐妹了。”她笑嘻嘻地挽了眉庄手臂，“也不知皇上何时会来看姐姐，我和眉姐姐还是早些回去吧。”
恰逢小厦子来传旨，说是皇帝要来我这用晚膳。这下我们三人再也忍不住，一齐笑出声来。眉庄拍拍我的手道：“不笑话你了，你和皇上和好了，我们都为你高兴。等明儿你得了空，我和陵容再来看你。”
绿头牌挂回去了，便又要日日去向皇后请安了。她依旧是一副和善的模样：“莞嫔的身子总算是好了。你还年轻，一定还能再为皇上诞下皇子的。”临走前，她又道：“年氏的事叫你受委屈了。太后知道你小产后非常惋惜，听说今日太后精神好了很多。你的身子也已好了，便去问安吧。”
徐徐走出景仁宫，这一次却再没有一个学了先秦淑女步伐的富察贵人来为难我了。感慨一番后，才到了太后宫中请安。她老人家的确是精神甚好，还亲自把了水壶在庭院中莳弄花草。见我来了也很是高兴，叫人看了座，又问了我的身体状况。提及我小产一事，太后也是难过：“世兰那孩子，哀家本来瞧着还不错，很利落的一个孩子，相貌又好，不过就是脾气骄纵了些。那也难免，世家出来的孩子嘛。如今看来竟然如此狠毒。”又道：“哀家是老了，精力不济，所有的事都一窝蜂地交给皇后去管着。也是皇后无用，才会生出这许多的事端。”
我听太后罪及皇后，少不得陪笑道：“宫中的事千头万绪，皇后娘娘也顾不过来。还请太后不要怪及皇后娘娘。”
“你这孩子，还顾着别人呐。”她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，又回神说：“好在人还年轻，孩子总还会有的。”
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，竹息笑道：“准是公主哭了。”
公主？福嫔的孩子？我忍不住起身问道：“不知臣妾能否见见那孩子？”
太后自然允了。乳母小心的将孩子抱来，我一瞧，果然身量较足月出生的婴儿小上许多。不过面色红润，看着倒是健康无虞的样子，遂道：“公主出生时虽历经艰险，好在有太后庇佑，这才平安渡过了。”
眼见快到太后午睡的时候，我便告退了。
午后，眉庄和陵容果然来了，还带了一碟子藕粉桂花糖糕。
“姐姐宫里的藕粉桂花糖糕最有滋味，这时节吃也最应景。”我喜滋滋地掂了一块放进嘴里，又命人摘了几朵菊花插瓶。
“姐姐今日去向太后请安了，不知可见到了公主？”
我点点头：“太后宫里的人伺候的用心，公主很好。”
陵容默默了一会儿，才道：“也不知皇上会让哪位嫔妃做公主的养母。”她语气中的羡慕之意显而易见，“宫里高位嫔妃不多，我猜不是敬妃便是端妃了。或许敬妃的可能性更大些。”
眉庄好奇地抬头：“这是为何？”
“公主到底身子弱，若是母亲自个儿身子也弱，可要怎么照料公主呢？保姆嬷嬷们再上心，到底不及母亲啊。”
果然如陵容所料，公主当真给了敬妃抚养，原因也正是如陵容所猜测的那般。端妃得知后很是遗憾：“本宫身子不争气，公主能由敬妃抚养是再好不过的。”
寿康宫里公主的物件一样样都搬过去了，太后许是舍不得，还亲自去了咸福宫。瞧着敬妃诚惶诚恐却难掩欣喜的样子，她道：“玥宁这孩子一出生便三灾八难的，好在都挺过来了。你是个实诚人，玥宁交给你养着，哀家也放心。以后得了空，记得常带玥宁来看哀家才是。”
咸福宫里如何欢天喜地不提，皇帝此刻正拿着翊坤宫里呈上来的陈情书看着。
“臣妾年氏，遇事焦躁，轻重有失，但请皇上念在多年情分，宽宥臣妾……”
多年情分？皇帝嗤笑一声，他和年氏，哪还有多年情分。这情分，早从那碗落胎药起就被他舍弃了。如今加上两条人命并其他罪行，只是把那份愧疚消磨的更彻底罢了。
百和香的制法已经研制完成，陵容便紧赶慢赶地制了这香出来，远远一闻便有置身花海之感。不过约莫皇帝不会喜欢这样浓的花香味，再者这百和香也更适合在冬日使用，因此略燃了一会儿也就熄了。只是这香味倒长久的紧，到晚膳时分还能闻到些许余味。这淡淡的香味正纾解了皇帝精神上的劳累，他赞道：“这般巧手，可称得上是制香大师了。”
我轻轻替他按着太阳穴：“四郎该在养心殿歇下才是。哪怕坐着轿辇过来，也是累人的紧。”
“又说傻话。”他一把捉住我的手，把我带进怀里，“以后不许再说什么让朕就近歇息、去别的嫔妃宫里歇息的话。你这样赶朕走，朕也会伤心的。”
我玩笑道：“俗话说，男儿有泪不轻弹。四郎是堂堂男子汉，怎能轻易伤心呢？”
“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。现在你让朕伤心了，朕的泪可能轻弹了？”
我再忍不住笑弯了眼：“四郎坐拥天下，天下美人也都在宫里了，哪一个舍得赶了四郎走，让四郎伤心呢？偏四郎要来嬛嬛这儿寻伤心。”
他亦笑弯了眼：“是，只有你敢赶朕走，朕也只让你一个人赶好不好？便是伤心，朕也甘之如饴。”说着从手上摘了样东西下来塞到我手里。低头一瞧，是枚紫色的扳指。
“外头进了块上好的紫玉，朕让人取了最好的一块料做了扳指。”
我好奇问：“好端端的，怎么想到做这个？”
他轻咳一声：“朕的翡翠珠串摔坏了，朕瞧着这紫玉颜色不错，寓意也好。原先的翡翠扳指就别带了，和朕带一样的。”
忍不住用手掩了唇悄声而笑：“是，嬛嬛都听四郎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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